2005年10月26日 星期三

舊音樂時代

音樂是宇宙和諧的守護神,沒有音樂,人就沒有了靈魂。── 張雨生.吻我吧,娜娜

從Msn Messenger支援歌曲顯示那天開始,閒來無事總會打開Msn,對線上的朋友進行突擊檢查,看他們正聆聽著怎樣的音樂,遙想著這個網友的嗜好,或是近來的心情等等。

這種無傷大雅的「偷窺」,滿足了我的好奇心,聽著心碎歌曲的人或許失戀了、跟這個人聊搖滾樂準沒錯、學妹最近可能在迷海賊王……音樂總在不知不覺間透露出一些訊息,儘管多半是我的猜想,在電腦另一端的我竟對這種無聊猜想樂此不疲。


虎姑婆生日快樂、數學名師印第安小孩


記憶中最早學會的歌曲,應該是那首枕邊的虎姑婆了。不曉得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巴不得孩子趕緊睡著,不要成天哭喊吵鬧,於是日據時代的「再哭就叫警察大人把你抓走」、老一輩的「囝仔嬰嬰睡一眠大一吋」騙小孩風俗延續下來,到我出生的年代,便是這首「不睡的孩子趕快睡,牠會咬你的小指頭」。

我懷疑所有的父母對小孩子的心理健康發展都沒什麼研究,最起碼在我上小學以前,心中對虎姑婆都有種陰影存在,聽到這首歌的我並沒有因此儘快入眠,反而在歌詞驚悚的描述中惡夢連連,醒來時還會天真的摸摸耳朵,看看手指……那幾乎是種要命的恐懼感,好幾次媽媽輕拍著我的背唱這首歌哄我睡覺時,我都擔心自己還能不能看到次日的太陽。

忘記是什麼時候開始走出虎姑婆的陰影了,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第一首有印象的歌曲,居然充滿著如此不堪的回憶,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尷尬。

號稱全世界最多人會唱、翻唱成最多種語言、第一首在太空中唱的歌曲《生日快樂》,便是我學會的第二首歌曲。有別於虎姑婆帶來的陰影,生日快樂歌簡直是所有學齡前的小朋友最喜愛的歌曲,對孩子而言,這首歌代表的或許不是祝福,而是糖果餅乾蛋糕的誘惑,在那個不被允許亂吃糖果的年紀,有人生日就成了合法解禁的藉口。

在尋覓著生日快樂歌的回憶時,浮現腦海的竟是滿嘴的甜滋滋。

相信許多人跟我一樣,在對數字還沒有什麼概念的時候,就已經能把英文的一到十數得朗朗上口,如果要說英文、數學的啟蒙恩師是誰,那麼素未謀面的十個印第安小孩,應該要獲得教育部頒發的師鐸獎才是。

不知道什麼是印第安人,不曉得他在世界上的什麼地方,也不明白歌詞拚命數著印第安小孩有什麼意義,「Ten Little Indians」這首歌就這樣擠進小小的腦袋中,十多年來歌詞跟旋律都那麼印象深刻,是每個孩子人生中的前十個朋友,也陪伴走過了許多人的童年。

有別於長大後體悟到自己五音不全的害羞,那個在對五線譜、宮商角徵羽完全沒有概念的年紀,口中哼著不知旋律的童謠,哇啦哇啦的成天唱著,或許便是音樂給予我們最初的禮物:恣肆的高唱屬於童年的美好和無憂無慮。


七十八轉黑膠唱片


在這個各大論壇討論起I-pod Nano的年代,像口香糖那樣薄薄一片就能收錄數百首歌曲的電子產品陸續出現,對七十八轉黑膠唱片的印象,便無情的將人以年紀劃分出一道壁壘分明的界線。

第一次見到七十八轉黑膠唱片,是在某次跟爸爸拜訪朋友時在他家看到的,如果要說身為七年級生的我,對唱片有什麼印象的話,我想,最讓人印象深刻的,應該是那個放下唱針的優雅動作。用拇指與食指捏著唱針,抓對了唱片轉速的節奏輕輕放下,在唱針離手的那瞬間,女歌手沈寂數十年的歌聲再度從花型大喇叭流洩出來,那種感動,要讓人將這一切的心情寄託到優雅的下針動作中。

女歌星清嗓唱著,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唱機的聲音,就像是電影中看到的那樣,有種鬱鬱的感覺,那個年代的音樂往往以輕唱伴著微微的樂器演奏,不像現在的流行樂,音樂聲比人聲還大,大有喧賓奪主之勢。

歌聲婉轉在整個客廳裡繚繞,伴隨著微微的沙沙聲,不曉得是承軸不穩還是唱針、唱片老舊,沙沙的聲音烘托著女歌手含蓄表達愛意的歌曲,使人有種置身三零年代的錯覺。曾聽人說:「年輕人,黑膠唱片的價值就在這輕輕的沙沙聲呀!」在親自接觸過這個舊時代樂音後,似乎有那麼一點懂了。

也許黑膠唱片離我、甚至離爸爸朋友的年代都有一段距離,但收藏這類唱片的他,或許不是單純為了享受老舊的歌聲,而是為了收藏那張唱片所唱出的故事,還有那份沙沙聲中帶有的些許懷舊情感吧。


錄音帶、金韻獎與校園民歌


真正讓黑膠唱片退居二線,逐漸走入歷史的,要算是錄音帶的崛起。黑膠唱片的沒落,除了太大不好收藏,錄音品質不良、錄音時間過短之外,錄音帶的錄音便利性、可複製性更是壓死黑膠唱片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
然而這並未對音樂帶來太大的打擊,反而因錄音帶的錄音便利性淘汰了需專業錄音器材的黑膠唱片,也意外帶動了一股民歌創作風潮,為音樂界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。

以往音樂距離我們始終有段距離,充其量,我們只能扮演聽眾的角色,在歌聲悠揚中感受著歌星所帶來的一切,但錄音帶的出現完全顛覆了以往的邏輯,「歌手」這個名詞也漸漸取代「歌星」成為這個後黑膠唱片時代的產物。

在這個年代以前,唱歌的人統稱歌星,他們穿著華麗的衣服,拿著麥克風站在電視上,擺出一定的姿勢唱歌,於是一成不變的禮服、梳的老高的髮型,充滿愛恨情仇的歌曲讓年輕人難以苟同,使年輕人逐漸朝民歌創作靠攏,和錄音帶的推廣相得益彰。

但有趣的是,號稱民歌之父的楊弦,他的專輯卻是以黑膠唱片形式出版,當時還是高中生的蔡琴,更是他的歌迷之一。論及民歌的發源,當屬中廣陶曉清所主持的「熱門音樂」節目,對陳腐的歌星感到厭倦的年輕人,開始彈起了吉他,唱著自己創作的歌曲寄到「熱門音樂」中發表,「中國現代民歌」這個名詞正式出現,興起了一場唱片界的革命,將歌星們打的七零八落。

洪建全教育文化基金會更打鐵趁熱,推出「中國創作民歌系列」收錄這些年輕人的作品,新格唱片更在此時舉辦「金韻獎」,不但讓民歌的聲勢達到頂端,更將「中國民歌」成功轉型成「校園民歌」。

陳明韶、王夢麟、李建復、施孝榮、王海玲、齊豫、朱天衣……都是這個時期的代表性人物,而橄欖樹、木棉道、忘了我是誰、野薑花的回憶、小雨來的正是時候……等校園民歌時期的作品,也成了許多人畢生難忘的旋律。於是歌星退縮的愈來愈快,歌手冒出愈來愈多,蔡琴唱片瘋狂大賣更宣告民歌時代正式引領音樂界的下個十年!

當錦繡二重唱唱起民歌、在孫燕姿的橄欖樹歌聲中,究竟又有多少人會想起那個民歌世代的故事?

常覺得自己非常幸運,能在眾多歌曲中對民歌情有獨鍾,這些歌手們沒有著專業的設備、沒有電腦的剪輯技術、沒有受過訓練的嗓音,只是單純的憑著熱情去創作彈奏,於是所有的歌曲都有種紮紮實實的「真」。

真的不完美,但也真的很美。


黃霑、顧嘉輝,兩忘煙水裡


「來得安去也寫意,人生休說苦痛,聚散匆匆莫牽掛,未記風波中英雄勇,就讓浮名輕拋劍外,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,獨行不必相送……」── 黃霑.楚留香


如果說民國六零~七零年是屬於民歌的年代,那麼八零年代肯定是港劇的時代了,隨著邵氏、中影的武俠片賣座整個八零年代。無線電視也拍攝了金庸、古龍系列。梁家仁、翁美玲、陳玉蓮、狄龍、劉家輝、姜大衛等班底,組成了堅強的武俠陣容,而在這些豪俠故事的背後,絕對少不了黃霑和顧嘉輝這對絕配。

從狂潮、交出我的心、兩忘煙水裡、始終會行運、用愛將心偷、小李飛刀、京華春夢、倚天屠龍記、近代豪俠傳、誓要入刀山、楊門女將等,港劇的進駐讓粵語歌風行全台,孩子們更身披被單當披風,手持掃帚當寶劍,港劇的主題曲讓樂迷國語歌外有了新的選擇。

雖然八零年代音樂百家爭鳴,但如果要為那個時代選出一個代表性的指標,我想,港劇主題曲鐵定是居高不下的大熱門,這些歌以豪邁為主軸,偶爾伴著女聲點綴,加上黃霑的歌詞所賦予的靈性,每每街頭巷尾傳唱不絕。

那個武俠熱的時代,彷彿到處都充滿了正氣與凌雲壯志,拉開嗓來,便是執劍走江湖,誓掃人間不平事的氣魄萬千。


殞落的巨星:鄧麗君


「人有悲歡離合,月有陰晴圓缺,此事古難全,但願人長久,千里共嬋娟。」── 鄧麗君生前最後一張專輯.再見了我的愛人


如果要對「紅」這個抽象的詞彙下一個定義,那麼在我的記憶中只有鄧麗君能恰如其分的符合這個形容。儘管鄧麗君在劃分上應屬於上一輩的範疇,但對鄧麗君的記憶,應該是種跨越年齡層的深遠印象吧。

從一九六七年的鳳陽花鼓,一九六八年的一見你就笑、踏雪尋梅,一九七三年的路邊的野花不要採,一九七四年的美酒加咖啡,一九七七年的小城故事,一九七九年的甜蜜蜜,一九八零年的在水一方……一直到一九九五年鄧麗君逝世,她的歌聲跨越了時空的限制,不論是哪個時期出生的孩子,總能耳熟能詳的唱著「左手鑼、右手鼓,手拿著鑼鼓來唱歌,別的歌兒我也不會唱……」

從對岸、台灣、東南亞、韓國的鄧麗君,到歐美的Teresa Teng日本的テレサ.テソ……不同的名稱之下,印證了鄧麗君風潮的無遠弗屆,如果說影視界的粉絲文化要追溯到凌波樂蒂,那麼台灣歌壇的追星族,當以鄧麗君為濫觴吧。

鄧麗君就這樣叱吒歌壇數十年,不論唱功還是火紅的程度,都讓其他後輩望塵莫及,曾經以為華語歌壇再不會有人比鄧麗君更偉大了,如果要說鄧麗君帶給台灣人什麼樣的印象,我想,應該是她唱進了每個人的回憶,也串聯起不同世代的交集,更確切的說,她用歌聲編織了許多甜蜜的夢。

直到1995年5月8日,鄧麗君逝世於泰國清邁的消息在螢光幕上反覆播送著,那個鄧麗君編織給這世界的夢才漸漸要清醒,許多歌迷哭成一團,其中更不乏婆婆媽媽之輩。我曾好奇,究竟是什麼樣的魅力可以讓這些理應「慣看秋月春風」的中年媽媽們哭成一團?有別於年輕人追星的熱情,或許是鄧麗君的逝世也象徵著她們回憶真正走入歷史,童年的夢在此宣告結束,有種青春再也喚不回的遺憾吧。

然而即使鄧麗君走得太匆忙,讓人措手不及,但她所留下的文字、影像、聲音卻還留在這些黑膠唱片和CD的轉動中,在一個回頭就可以觸摸到的距離。也許我們會在某次的電視重播中,在生活不經意的回想中,用一種尋覓過往的姿態去感受她所留下的一切,不論這個巨星殞落了多久,她所帶給人的依然是種溫暖的感觸,而她的形象始終停留在最青春燦爛的那一刻。

那種感覺,就好像是小時候搖著頭唱著只知其音、未明其意的「人有悲歡離合,月有陰晴圓缺,此事古難全,但願人長久,千里共嬋娟」一樣。

鄧麗君沒有離去,只是在1995年的春天,悄悄地謝幕了。


舊音樂時代


為文至此,才發現自己在回首舊音樂的過程中,竟不自覺陷入深深的懷舊情緒中,那是一種要命似的上癮,卻也有種今非昔比的無奈,然後對舊音樂時代產生更多的懷念與感慨。當現今音樂流於永邦與5566時,不諱言我有種自以為是的批判聲在心中叫囂。但這些音樂是否會成為將來這些小朋友的回憶,我卻不想越俎代庖的為他們擔心,畢竟每個年代有屬於他們自己的音樂,有他們的喜好,只要他們唱的時候快活,那也就足夠了。

愈是下筆愈有時光荏苒的感慨,東方快車、張雨生、小虎隊,究竟算不算是舊音樂時代的範疇呢?而我自己處在這個尷尬的年紀,算不算是舊音樂時代的一份子呢?從黑膠唱片到錄音帶,再到CD、mp3等數位音樂儲存技術,都各有其所代表的音樂精神與意涵,然則不論新舊世代音樂之間有什麼衝突與突兀都不打緊,畢竟音樂的世代交替,總會在其更迭興衰的過程中交會出火花。

而我們只要掌握那火花照亮黑暗的瞬間,就是最大的享受了!

音樂是宇宙和諧的守護神,沒有音樂,人就沒有了靈魂。── 張雨生.吻我吧,娜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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