驀然回首少年時：記得香蕉成熟時II，初戀情人

1984年的聖誕節，我寄出了33張聖誕卡，收回了38張，但是沒有婷婷那張……。《記得香蕉成熟時II．楊醒波》

把時間拉回初次接觸這部電影的那一刻，或者拉回我十七歲的那年，對我而言，成長只是一種渾然不覺的事情，訓話時多了以後要更懂事的訓詞，並沒有太多的感覺或實際體悟。

直到接觸過這部電影後，才感覺到青春的滋味稍縱即逝，一回首往往就剩下無限的喟嘆與感慨，這部電影讓這個交錯在男孩與男人定義模糊的年紀的我，不知不覺間，對於這部電影竟有了心境上的惆悵情懷。

如果說《記得香蕉成熟時》第一集還帶點性喜劇的味道，那麼第二集則跳脫出這個框架，真正的成為一部記敘成長的電影，在愛情、友情與親情的描寫上更加深入、動人。在這類寫實型電影中，常常可以找到一些熟悉的生活片段、瑣碎的成長記憶，當電影緊緊扣住這環時，觀影的我們就能從中找到一絲共鳴，原來每個男孩的成長過程竟如此類似。

我特別鍾愛這類型的電影，不論是親情、愛情、友情等，沒有過份矯飾的生離死別、灑狗血的跳出來為女主角擋子彈，只是平實的講著一段再普通不過的故事，一段曾經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的故事，卻能讓人感覺其中的溫馨與淒美。

一九八四年的楊醒波如此，二零零六年的我們也是如此。

這部一九九四年拍攝的電影，呈現的是一九八四年的時空背景，劇組在營造氣氛上相當用心，片中不斷出現譚詠麟、陳百強、林子祥的海報與音樂，以一曲Glenn Frey的《The One You Love》和林子祥的《分分鐘鐘需要你》貫串本片，八零年代的懷舊氣氛相當濃重，讓人倍感溫馨。

延續著第一集的成長歷程，第二集講述的是楊醒波一九八四年的故事，面對的是戀愛與失戀，朋友冷戰與父子感情，僅僅過了幾年，楊醒波較第一集卻有了截然不同的轉變，在不知不覺間變得穩重與成熟，儘管電影還是維持一貫的輕鬆語氣，我們卻能看出男孩逐漸變成男人的過程……雖然成長在不知不覺間改變，但它卻真實的在發生。

升上中五的楊醒波終於擊敗第一集中的情敵和婷婷交往，這個不曉得女孩胸罩分前扣後扣的楊醒波，就像十七歲時的我們一樣，對於父親的身份開始產生質疑，楊醒波認為爸爸只是在餐桌上吹噓著自己的往昔風光，老說自己曾是足球高手，某個足球明星還是他帶出來的之類，卻不曾有過實際的獎牌證明。

「你老是說自己這麼強，怎麼不繼續踢球？」楊醒波問。
「因為你爺爺呀，你爺爺說踢球…沒前途。」楊巨廷訕訕的說。

看著爸爸，我真怕自己將來會像他那樣，到了他這個年紀，只會回首過去的風光，除了吹噓回憶外，就沒有其他成就了。

或許是正值叛逆期的關係，楊醒波和爸爸的關係處理的並不是很好，帶點執拗的脾氣也讓他和爸爸產生不少摩擦，以一個孩子的角度來看待大人世界的無奈，楊醒波覺得爸爸是卑微的，在這個世界上不斷的妥協與畏縮，和他以往憧憬的英雄形象不同。

每個男孩在成長為男人的階段，總會發覺父親原來不如想像中的偉大，原來也有著苦惱與憂愁，更多的是中年危機和少了年輕人的衝勁。因此當楊醒波和妹妹合送給爸爸的鋼筆被張國榮拿走時，楊醒波很不能接受爸爸居然笑笑不當一回事，對他而言那應該是爸爸要拚命珍惜的禮物才對，楊醒波彷彿被摑了一巴掌，對於禮物在爸爸心中的地位如此輕微感到不滿。

但楊巨廷笑著說：「他可是張國榮呀，大明星來的，拍部片都一百幾十萬的，怎麼可能貪圖這枝筆，大概是大家工作太認真，不小心順手帶走的，我明天找他拿回來，好吧？」

楊醒波忿忿的道：「如果他明天忘記帶怎麼辦？」
楊巨廷也怒了：「如果是你你怎麼辦呢？要不要報警抓人呢？」

在這個片段，鏡頭的處理方式很簡單，楊醒波走在前面，爸爸遠遠的走在後面，看著孩子遠去的背影，父子倆的距離愈來愈遠，我覺得這個鏡頭拍的非常有味道，什麼也沒說，卻也什麼都說了。

這部片的片名叫《初戀情人》，其實對於初戀並沒有明確的定義，電影採用雙女主角方式演出，對於楊醒波，真正的初戀大概是第一集中小他三歲的Besty。在愛情戲的部份，楊醒波雖然和婷婷交往了，可是對愛情卻十分的不確定，在巧遇大學生陳堅後，他發現生命中一個新的可能，就好像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，總會有一個迷戀的女神形象。一個比我們年長些、比我們高些、比我們學識豐富些的女生，讓我們深深著迷。

陳堅就是楊醒波的「女神」，來的快，去的寫意是楊醒波對她的感覺，一種若即若離的情感，讓楊醒波在婷婷和陳堅之間徘徊掙扎著。但當他正困擾時，才發覺原來婷婷早就另結新歡。

看完婷婷寄給我的信跟卡片，我發覺自己從來都沒有寫過信給她，那晚，我一口氣寫了六十八張信紙，開頭第一句：我不敢奢望你會回信，只是希望你能花小小的一段時間看完我這封信。

結果婷婷真的沒有回信，因為……我沒有將那封信寄出去。

這對楊醒波而言反而成為了一個遺憾，他雖然開始和陳堅交往，但心中始終存著婷婷這個疙瘩，陳堅倒也豪爽，壓根兒都不在乎，讓楊醒波愈發愈覺和陳堅有道跨不過的溝渠。

就像陳堅說的：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愛情觀，或許在戀愛時喜歡對方的帥、喜歡對方的錢、覺得跟對方交往很風光……但對我而言，跟哪個人交往不重要，重要的是能讓我開心就好。」對楊醒波而言，陳堅就像他說的一樣是個如外星人般遙遠的存在，和身為地球人的他始終有段隔閡。

在感情上，陳堅和楊醒波雖然交往了，但卻是彼此錯過，當楊醒波喜歡著陳堅時，陳堅對他滿不在乎，當陳堅想對楊醒波付出真心時，卻發現楊醒波正要跟他分手了。

人的一生，總會有那麼一天，你會猛然發現，原來自己已經長大、成熟了，要跟童年說一聲再見。那一天我才知道，男女分手，其實不一定要下雨、不一定要哭要吼、互相傷害。這就叫做成熟吧，不曉得好不好。總而言之，成熟就是這樣。《記得香蕉成熟時II．楊醒波》

雖然這部片叫《初戀情人》，但在親情描寫的部份卻遠遠超過愛情戲，然而這無損這部片的價值，反而讓感情更顯可貴，在一切戀愛風暴後，楊醒波變得勇敢、變得成熟，也變得負責，愛情帶給他的不只是挫敗，更多的是讓他學會珍惜身邊的人。

就如同楊醒波在父親急病住院時所深思的一句內心獨白「我以為只有女孩會跟我提分手，想不到爸爸也會……」楊醒波在爸爸生病的同時，一肩扛起家裡的一切，也讓陪著楊醒波成長的觀眾感受到楊醒波真的成長了，真的變成了一個男人。

對照著第一集的「怕媽媽到學校讓他很丟臉」「和妹妹搶廁所而吵架」，他開始關心媽媽餓不餓、開始傾聽妹妹的心事，然後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令人感觸良多的對白：在我成長的同時，我忽略了我的妹妹，楊麗球小姐，她已經與我一起長大……。

當楊醒波有著成熟的改變時，貫串整部戲的父子衝突也在公園長談那幕做了個總結：

「你以前這麼喜歡踢球，為什麼不繼續踢職業呢？」楊醒波問。
「都說你爺爺不准囉。」楊巨廷答道。
「那你可以爭取的嘛！」
「自從有了你，你媽不想當殺人兇手，就是說要結婚啦，又要請喜酒，又要當人爸爸，就不可以在球場上橫衝直撞了，要賺錢買奶粉嘛……」
「我讓你名字留個波（ball）字就是想告訴你，這個世界就好像踢球一樣，今天你贏了，或許明天你會輸，也許又會贏回來，人生充滿了不確定。」楊巨廷說。

此時楊醒波才真正明白，究竟是什麼讓父親放棄了理想，原來一直以來爸爸都有比踢球更重要的事情，將年少時未竟的理想全部寄託在他的身上。楊醒波想了想，若有所思的說：「原來我爸爸並不是沒有成就，他最大的成就，就是我……。」

當劇情走到這邊，故事也就接近了尾聲，故事的結局如何並不重要，只是看著楊醒波成長的轉變，讓我們也重溫了那段成長歲月，彷彿還是昨天的事情，霎那間又覺得遙遠。而人生也正是如此，每個人都會經歷過這段成長帶來的改變，而結果如何並不那麼重要，過程才是最值得回味、最讓人魂牽夢縈，永難忘懷的！

電影雖然演到長大轉變後的楊醒波，但卻很巧妙的用了一張大家年輕時的合照做了結局，就好像片中所傳達的意義一樣，不論人如何的改變，不論成長的過程如何的苦澀，記憶中的笑容卻永遠那麼甜美，永遠不會改變……。

就好像照片一樣，青春永遠停格在那，多好！